歧路(八)
祭台上的香燃过大半,荀彧也没有要走的意思,郭奕想了想,道:“之前给父亲写的祭文还在前书房,令君请便,小侄去去就回。”
“你自去就是。”
郭奕走出祠堂,回头看了一眼陷在烟雾缭绕里的人,轻叹了口气,怎么也得喝了一盏茶再回来了。
回到前书房,才端起茶盏,家人神色慌张地从外跑进来。
“公子,丞相到了。车架已经在门外了。”
郭奕连忙起身,连大氅都来不及披,匆匆往外赶去。在进门处迎上了曹操。
“丞相过来,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,到让臣失了礼数。”
曹操接过侍从递来的大氅,见郭奕穿的单薄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问道,“怎么穿的这样少?听子桓说,你告了病?可请医官来瞧过了?”
郭奕侧身请曹操进门,落后半步跟着往里去,“年年都要有这么一遭,就不劳烦医官跑这一趟了。”
“学他什么不好,讳疾忌医?”曹操摇头,嘱咐侍从去请医官,“别一味仗着自己年轻,不拿小病当回事!”
郭奕笑笑,没再多言,正想引着人往正堂去,曹操却在岔路口站住了,“今日是你父亲生祭,先去看看他吧。”
曹操指了指祠堂的方向,“往年都有事耽搁着,今日来了都不去见他,恐怕今日晚上都睡不安稳。”
郭奕霎时便明白了,曹操此番来的目的。
“家父祭文尚且未竟,那臣先失陪了。”郭奕犹豫片刻,想起荀攸临行前的嘱托,还是借口告退。
“你们也不必跟了。”曹操说着就往祠堂去,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。
“公子,这……”
“都不必跟着了。”郭奕低声吩咐家人,“交代下去,谁都不要靠近祠堂。”
荀彧背对着门,听见身后响动,也不转身,“你这是去取了什么墨宝,耽搁了这么久?”
曹操看着满堂的灵位,“伯益才华,倒也当得墨宝二字。”
荀彧伸手拿香的动作一顿,转身行礼,脸上神色平平,不见起伏,“明公!”
曹操路过荀彧,径直走到祭案前,又添了三炷香,才感慨道,“往年忙碌,都不曾在这个时候来见过他。”
“他一心南征,若是天天来这里念叨,他也嫌烦。”
二人心照不宣,对前时的争吵闭口不谈,难得来见一见故人,何必把烦心事也带给他呢。
“也是,也是。”曹操低声喃喃,张了张口,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和荀彧之间除了政事,连问一句近日可好都问不出口了。
火盆内明火已灭,升起的烟雾模糊了视线,荀彧忍了片刻,还是偏过头,轻咳了几声,轻声道,“关中之地,往来复杂,多有人心向恶之辈,奉孝当年力主先取柳城,再图荆州,为的也是不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。且不说江南之地,已休养生息数年,百姓安乐,民心向之,如今关中虽无袁绍、蹋顿,凉州、匈奴之地,欲图中原者,甚矣。明公此时南下,实非明智之举。”
曹操背对着荀彧,一言不发。
“臣以为,待关中大定,再徐徐图之,也不迟!”
荀彧就事论事,然前时二人争执,如今字字句句落在曹操耳朵里,虽无半个字提及封王,却无时无刻不在触动横在他们之间的那根刺。
“前时孤与公达详闲聊,谈起南征一事,他是半字也不愿多说。明哲保身这个道理,你怎么就不懂呢?”
荀彧衣袖下的手微微一颤,垂眸半晌,仍是半步也不肯退,“臣所思所虑,皆为天下百姓,又何须明哲保身?”
“为公为私,令君心如明镜,何必自欺?”
荀彧苦笑,“心中有愧,处处见鬼,明公此言,恐有不妥。”
曹操耳边回响着荀彧那句腹背受敌之言,脸色已是不快。又被直言胆怯心虚,脸色骤变,“腹背受敌?可莫要是旧人相向的好!”
说罢冷着脸,拂袖而去,二人又一次不欢而散。
祠堂的门被冷风带上,屋内一时昏暗了下来。荀彧这才回过神,缓缓走到郭嘉灵位前,又斟了一盏酒。
“本不想让这事扰了你的清净。”荀彧语气顿了顿,“这酒,算是向你赔罪。”
曹操和荀彧前后脚离开,却在邺城掀起了滔天巨浪,无人知晓二人谈话的内容,只是曹操离开时的脸色,算不上相谈甚欢。却也不见曹操降罪荀彧,一时也无人敢谈。
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廿九。关东传来捷报,叛乱者已伏诛。待安置好百姓,大军便可班师回朝。朝中凝重的气氛这才缓解了一些。
大年初十,众人还在沉浸在过年的氛围里,丞相府却快马加急下了两道指令。
一道由斥候送往关中,调中军师荀攸回邺城,协理朝中政事。
另一道由丞相府小黄门带往尚书府,命尚书令荀彧为随军参事,十日后同征孙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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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老板就是想太多╮(╯_╰)╭
脑补是病,得治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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